低水平编剧,才是中国电影的最大“沟壑”
很久不写了,因为一件事,不得不动笔。期盼了很久的电影《我本是高山》,翻车了。
关于《我本是高山》口碑垮塌的问题,从一周前的点映时就开始发酵了,原以为是炒作,上映之后第一时间看了,只能得出一个结论:很多网友的话,已经算客气的了。
电影的失败,与张桂梅老师无关,与华坪女高无关,与海清的演绎以及胡歌的客串也关系不大,90%是因为剧情,因为编剧的问题。
成就一部好电影,需要天时地利人和,毁掉一个好题材,一个烂编剧足矣。
剧情的拉胯,首先是张桂梅创办华坪女高并一直坚持的初衷。或许是由于厌烦了过去“高大全”的宣传,最近这些年,“英雄也是人”的说法几乎成为常识,在呈现人物过程中,追求生活气息与人间烟火。这种追求当然没错,但凡事不可绝对,呈现生活气息,不代表将主人公置于柴米油盐或儿女情长当中不可自拔。张桂梅最初调到丽江工作,或许是逃避丈夫离世的痛苦,但逃避的方式其实有很多,大可不必选择创办女高这条在当时看来几乎是最难的路。换言之,创办女高行为本身,需要相当程度的理想主义情结方可坚持,绝非简单的儿女情长所能包含。
反观电影《我本是高山》,每当张桂梅坚持不下去时,由胡歌饰演的亡夫便如白月光般出现,看得实在瘆人。
我反对空泛地讲理想主义,但对张桂梅来说,其理想主义的“主角光环”却是不可或缺的。这种理想,有主义、有信仰,也有简单而朴素的“做好事”的想法,有“见不得别人遭罪”的内心的柔软。据张桂梅同事披露,每次跟着张桂梅家访,看见老乡衣服太破,就把自己外套送给人家,甚至还要扒下随行老师的衣服,把自己带的钱都送出去了,还要把随行老师的裤兜挨个掏空。这就是一个内心柔软至极的人,至柔方能至刚。
电影主干剧情开始于21世纪初,当时全国尚未消除绝对贫困,穷对于不少边远地区的人而言,就是实实在在的生计困难,以及因长期贫困而带来的麻木。反观《我本是高山》,呈现的却是女孩子荒废学业泡网吧逛街购物,由此不少观众产生“她们需要帮助吗”的困惑,也就不足为奇了。对当下大多数城市人口而言,穷意味着发展机会的减少,意味着“天花板”的降低,意味着阶层固化,等等,但对于当时大山深处的许多家庭而言,穷就是物质层面的,就是缺吃少穿。将当下城里人的对穷的理解,投射于曾经的山里人,难免闹出“何不食肉糜”的笑话。
看过张桂梅纪录片或访谈的人,不难发现,想要呈现剧中人的凡人面貌,其实并不难。比如说张桂梅对学生的考试成绩,有着近乎偏执的追求;比如说面对家长“大学供出来了,找不上工作咋办”的质问,常常无言以对,等等。每个人都要面对现实与自身的桎梏,张桂梅几乎以一己之力坚持抗争,毫无疑问是伟大的“孤勇者”,即使结果不能百分之百满意,没人忍心责怪。
《我本是高山》剧情的另一个BUG,是对张桂梅性格中偏执一面的呈现。电影中更多表现的,是她对下属各种不近人情的要求,以至于当事人原型纷纷出来辟谣。
毫无疑问,张桂梅有些偏执,但并非体现在日常生活中缺乏人情味,而是体现在对奋斗、拼搏近乎过激的强调。访谈中一个细节让人印象深刻,北大、清华每年都有贫困生名额,可稍稍降分录取,这对很多人而言求之不得,但张桂梅却反对华坪女高的学生申请,反对学生拿着“贫困”当资源。另一件事是面对昔日弟子当全职主妇的选择,张桂梅选择直接骂走。
凡是被社会“吊打”多年的人,都知道个人奋斗的价值可贵但有限,但倘若置身张桂梅和“大山的女孩”的处境,不难看出对她们而言,除了以破烂的衣裳堵命运的枪,几乎别无选择。对衣食无忧的人而言,可以在闲暇之余探讨社会公平的诸多问题,但对那些一无所有的人而言,拼命加玩命,就是在夹缝中寻求阳光,就是对社会公平的最好捍卫。
张桂梅的故事很真实、很丰满、很感人,结果被编剧“艺术加工”得很虚假、很干瘪、很煽情。然而面对质疑,这位编剧竟然昂起头来,那样子,好一个理直气壮:
对Y女士的上述回应,评论是多余的,爱咋咋地吧。但有个问题,却实实在在:中国电影缺好编剧,真真很缺。不信问你自己,知道名演员,知道名导演,知道有哪个名编剧吗?
低水平的编剧,已然成了中国电影的“沟壑”。
但一个事实却是不能忽略的,剧本,是一部电影的灵魂,电影说到底是个讲故事的艺术,不会讲故事,什么都白搭。
因为编剧水平跟不上,好几个中国电影的潜在大IP,或者已经崩塌,比如《捉妖记》,或者正在崩塌,如《唐人街探案》。讲故事这事,说难也不难,如果学不会,看看隔壁的《三傻》《摔爸》或者《起跑线》或者我们自己的《我不是药神》《人生大事》等等,平铺直叙、慢慢悠悠讲述即可,啥事都别急。
最后还想说一句,不管电影怎样,任何争议,万万万万不要“误伤”敬爱的张桂梅老师。你以病弱之躯,支撑了大山女孩的希望,因为你,大山挺起了脊梁,天空有了新的高度。